【藕饼/地笼】潜渊(二)

  仙宫隅角,苍松翠柏,碧水清河层层掩了一阙隐秘宫墙,落渊阁临近仙宫边沿,清河之畔,长年无人经过,因而杂草肆意生长掩了宫门石兽,有了几分幽静隔绝的淡雅之意。偶有仙娥小侍匆匆经过此间,也竟也无人注意这一方宫阁,如今却因那三太子李哪吒在封神台中大闹,被李天王收入塔中,龙三太子敖丙向天帝求情承担了责罚,罚了五道打神鞭,入了那落渊阁,才有人幡然间惊觉那别致的楼阁,若不是有年长的仙人点出此阁建于天庭初建数年,差些便让人认为这是一处突现的宫室。只是那落渊二字于一尾龙来说,有些过重了罢,不知天帝用意。

  却听闻那龙太子敖丙乃是天人之姿,雪肌冰骨,面若桃李,偶有春心萌动的仙娥路过门墙探头想要一探那传闻中的人是否有那么俊逸。一小仙娥拉着姊妹伸颈望向那绿水间的落渊阁,嬉笑间面带着桃红问道那龙三太子的姿容。

  “那可是一等一的美人,比上那蟾宫中的常仪仙子也不会逊色几分,听闻连天帝陛下身边的跃灵姑姑自封神台回来之后,也望着殿中桃树呆愣了许久。”另一仙子掩唇笑道,而后又故作板脸,轻敲了那小仙娥的头,却调笑道,“莫要肖像那小太子了,他是妖,你是仙,若不是看多了人间那些凡夫俗子的话本,想试试那仙妖殊途的滋味罢?”

  “姐姐这是说什么话?人家可是太子,怎会看上我,更何况仙妖又如何,情情爱爱,挚友之情便都不许了吗?那哪吒三太子如今也是仙了,与那龙三太子在封神台不是照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架势?”

  “好好好,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说道两人相互打趣地踏着彩云,携着竹篮走远。

  清河绕了白玉阁掀了波澜,桃树受了那天阙灵气,灼灼花开四季不败,缀了那满枝桠,落了那一地红,凉亭竹楼在黄金墙白玉楼的宫阁间倒是素雅突兀,水波间偶有尾鱼跃出咬那桃瓣。敖丙搬出一袭凉席,执着一筒竹简坐在园中,他耳目极好,自是听见了那两个小仙娥的话,不由的笑着摇摇头。

  五道打神鞭,说重不重,说轻也让他养了七日才养好,说是惩罚倒不如说是长个记性。这变相软禁的落渊阁清净,他倒是喜欢,不过这软禁的含义不过是让他好好想想天帝的提议,若是答应,他便无了自由可言,若是不应,自己不但封神无望,登不了仙籍,而龙族怕是少不了一番不小的惩戒。

  这哪是什么选择题?

  只是连累了哪吒,他心中闷着一口气,轻抿了一口清水,再看手中的书,却看不下那字。

  今日早晨刚起,门外便来了一人,二郎真君一袭司法天神的银白法衣,踏着满地落花前来与他相面对坐,哮天犬趴卧在门外望风,一口怖人的獠牙倒是无人敢惹。

  “你可有什么想对他说的?”杨戬执起一酒觞在手中把玩,面容一派严肃的模样。

  “你告诉他我一切安好便是。”敖丙低垂着眼,将杨戬带来的酒壶从暖炉上取下,杨戬放下酒觞,敖丙给两人一人斟了一杯,“让他操那个心作甚?他能想通快点出来也是好的。”

  “你们两个倒是开心了,只可惜我要在里面夹着不是人。”二郎真君似真似假的抱怨道。

  “你莫不是自愿,谁能把你夹得两面不是人?”敖丙失笑说着。

  “与你们做朋友当真费心。”

  闲聊了两句,司法天神口哨一吹,一犬吠从门外响起,招呼着爱犬便离开了,潇洒恣意。

  杨戬走后,心下烦躁敖丙没了看书的心思,在落渊阁独自一人住了几日,常日看花开花谢,喂鱼逗鸟,偶卷书坐在园中,双腿化作冰蓝龙尾浸泡,泉水清凉,沁着龙尾亦是舒适,今日杨戬一来他便发觉,还是耐不住孤寂一人。往昔在东海有师傅和父王陪伴,后有哪吒同行,如今想来,他竟何曾独自一人呆在一个地方待了七天之久。

  心中悸动,突然满身的力气似乎失尽了,背脊不堪重负一般紧绷,唇角紧抿化作一条固执的线。

  他想,他若答应了封神一事,便镇在海底,何时有机会能与哪吒一同恣意快活行踏天下山川?他与哪吒相处数年,哪吒杀人他便埋人,哪吒放火他便烧水,两人相处甚是契合。与其在这天庭做仙,敖丙更愿寻一山谷隐居,看遍四季景色山川,房前溪水潺潺扰绿柳,窗外青烟缭缭搅苍云。这想法一瞬而过,敖丙便自己否决了,先不说龙族之难,哪吒魔丸的身份便是个大患,若不掌控在天庭手中,天上的极位者怎会安心?若不是几年来他与太乙,杨戬,李靖夫夫小心翼翼护着哪吒,不要他惹下大祸,不然他与自己的遭遇怕是会如出一辙。

  不,他的身后还有龙族,还是他更惨一些。

  胡思乱想了半晌过后,觉得身上有些乏力,敖丙便一脸倦容衣袖一卷,收了竹简和凉席回了住所。

  落渊阁的寝屋从屋梁上垂下千条丝绦重重叠叠的遮掩住床间,上有极淡的银卷云纹,飘渺神秘,宛如莲瓣层层,薄雾重重,敖丙只当着帘布美观朦胧便无任何感觉。此时精神微倦,躺在榻上望着房梁,更觉一阵困意袭来,便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看见的却不是落渊阁的丝绦千段,眼见一片虚无,云端雾上,仙鹤衔着饵鱼,头顶一点殷红,天上繁星点点,演化大道三千,星罗棋布。

  远处有一人以云为席,星罗为桌,一身玄黑常服,绣有卷云金纹,金冠束发身形修长,形貌昳丽,剑眉星目,周身贵气萦绕,清冷出尘,竟是天帝!

  敖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僵在原地,不知天帝为何会在此处,脑中快速过了好几种理由,皆不能解释天帝的行为。

  “过来罢。”天帝并未抬眼,神寒目冷,身前摆着一张空白棋局,修长指尖夹着一黑子把玩,等敖丙过来,轻扬下颚指向对面的云席叫他坐下。

  敖丙依从,天帝又叫他执起白子,黑子先动落入局中。

  “你可知此方何处?”正当敖丙浑身龙鳞都冒起龙皮疙瘩,天帝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约是梦中幻境,臣父亲曾用此术入梦,以人形教我术法。”敖丙垂眸盯着棋局,似乎从中找到了一朵花儿似的不移眼,却听天帝不知缘由的轻哼一声。

  “也是,海中蜃族之术,他自是精通。”敖丙心中微惑天帝似与父王相熟,下意识抬头,正见天帝抬眼似笑非笑的看他,笑意却未达眼底,便连忙再次敛眸观那棋局。

  “你与他不常见面?”一黑子落,堵了一条路。

  “家父为了维持灵阵,常年不离龙宫,以龙形见人,我随师傅四处修炼,故此并不常见,也未在现世见过父王人形。”

  “如此也要用梦楼唤你,他对你倒是不错。”天帝不冷不淡的说道。

  何止不错。敖丙沉默,龙王龙头鼻梁,左眼上有一道疤痕,幻出的人形也有一道,怕对于小龙觉得恐怖,第一次以人形相见时,龙王居然是戴着一袭轻纱掩住脸孔,小敖丙好奇伸手去抓,都被龙王拦下,申公豹在旁说,“不……不,不得对父……父王无礼。”接过被龙王递过来的小龙。

  后来面纱无意中被敖丙扯下,灵珠先天便灵智高于普通生灵,在龙族中也是顶尖的,记事极早,小龙看着那于师傅不同的“纹路”好奇,胖乎乎的指头顺着疤痕从眉眼滑向极好看的唇角,清晰的记得指尖下的皮肤有些凹凸不平,疤痕从左眼眉骨直到眼下,但龙王生的俊俏,其实并没有那么恐怖罢。

  见敖丙未哭,修长的眉梢微挑,挑到人心尖上去,在带着疤的脸上,却是另一番韵味,抱着敖丙,扔了面纱,继续抱着孩子玩了去。

  敖丙抿唇,突然抬头,眸中星点闪烁,极为认真道,“父王对我……是极好的。”

  梦楼虽说是楼却实际是一方迷阵,不用灵力支持而是神魂,可演化世界万物景色。敖丙身份特殊,不可见光,小时无法完全保持人身,更何况到处游玩?连东海外滩也甚少前去。于是龙王便常年幻出山川水景,高峰入云,龙王化作龙身,载着小龙于梦楼带他看遍了山川美景。小龙要上天,龙身便隐于云间,银白身形若隐若现,带着粼粼荧光,美不胜收;小龙要玩水,银龙便在天上银河之中遨游,星光染上晶莹龙身,绚烂的很;小龙要爬那山川,银龙便首尾卷住那山岭峭壁,龙身卧在山脉之上,壮观得很。

  海阔天高任龙玩。

  一次龙王于梦楼幻出不周山脉,巨龙带着小龙于此出修行,无事间卧在山间小憩,白衣随着山风肆意,宛若云雾飘渺。敖丙玩的开心,难得调皮下身化作龙尾对着一块松软土吐泡泡,搅了一滩稀泥,在泥里打滚。一尾冰蓝小龙变成泥鳅还开心的咯咯咯,额上糊了泥,脸上按了个小爪印,爬到龙王栖身的巨石上,用黑乎乎的小手伸向那张俊脸,懵懵懂懂的叫“父父”。

  龙王醒来似是没有醒,顶着一张印了半个泥印子的脸睡眼朦胧,看见小泥鳅敖丙低声叫了声“囡囡”,敖丙当时还年幼,不知囡囡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父父叫的不是自己,便突然委屈的哇哇大哭起来,指着自己的泥脸往龙王怀里蹭,边哭边打嗝边说,“是饼饼不是囡囡”。

  龙王被他一闹醒了大半,发觉自己身上一片不堪入目的泥龙爪子印,木着一张脸,把怀里哭到打嗝的小龙崽拎起来,对着那好委屈好大的龙眼睛道,“是囡囡不是饼饼。”

  “是饼饼不是囡囡。”小龙崽抓着父父的衣领撅着嘴唇一颤一颤道。

  “是囡囡。”龙王冷眼瞧着小敖丙一字一顿道。

  “饼饼……”小敖丙小身躯颤抖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洗了些泥,小泥鳅又变成了大花脸,看得龙王嘴角抽了抽。

  “囡囡。”龙王指着小龙道。

  小敖丙湿溜溜的龙眼睛在眼眶里转了又转,急得说不清话咿咿呀呀了一通,最后尾巴鬃毛焉了的垂下。

  “囡囡……”

  龙王才满意的放他下来,将脸上的稀泥擦干净,掐诀将小泥鳅又变成了闪闪发光的一尾漂亮小龙才罢。

  敖丙将此事讲于天帝,此事原本敖丙从未讲给旁人听,只是不知为何面对这样的天帝,敖丙心里并无隔阂,也别有一番私心,希望天帝知道龙王并不是冷血之人,便给他讲了。

  “囡囡……”天帝的脸色骤然一变,这擅长权术的上位帝王脸色刹那间变幻多次,情绪明显到敖丙也能读出一二,愤怒,惆怅,悔恨,怀念等等混杂在一起,天人谪仙之姿的天帝此时竟比恶鬼还怖上三分,这已经极不正常了。敖丙僵在座位上,一子从指尖滑落,落入一无用之地。

  眨眼之间,白雾变成了墨云,鹤戾盖了莺歌,满目星辰尽散,留了天幕空洞。

  “无知。”天帝冷笑一声,斥道,黑子落局,棋局顿时一变,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杀机横生,敖丙观棋被那步步杀机惊出一身冷汗,心中大骇,连忙敛了心神,伺机请罪。

  “继续。”天帝冷声睥睨,敖丙硬着头皮落下一子。

  “龙生九子,各不相同,皆非龙身。是以,非是真龙。龙族重龙身传承,你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龙子,自然看重。”天帝嘴角扯出一抹嘲意,刺眼的很。

  “你可知你母是谁?”天帝执子轻敲棋盘三下,敖丙的心也随着那声音颤了三颤。

  “不知……”

  “一夜春宵,半生不见,是他作风。”冷笑一声,嘲意那般显眼。又一子落下,断了一处生路,敖丙这边败势已显。

  渐渐敖丙下子速度愈加的慢,思考的时间愈久,脑子也愈乱。而一时失态之后,那天帝便收敛了神色,恢复了那清冷疏离的神态。

  半个时辰之后,在步步杀机之中,敖丙败局已定,天帝杀势露了一时,便悄悄散去,但依旧强势。回神之时,身上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湿透了衣衫。

  天帝夹着一黑子,敖丙心知如今只肖一步,这棋便可完了。

  这一方梦楼不知何时云雾散尽,放眼望去,目无遮拦,只是夜空星辰点点,看着孤寂。

  “空有谋略,英勇不足,果决不行,步步皆错。”似是失了兴致,天帝将黑子扔入棋盂,竟是放弃了这胜局,敖丙不知为何呼出一口起来。

  “怕是随你那母亲罢。”似是喃喃自语,扯出了一不知从何而来的嘲讽,衣袖一挥,那棋盘便没了踪迹,玄衣几乎与天合为一体,分不清差异,金纹细密流动,映着天幕。

  “你走罢。”说着敖丙眼前一花,意识渐渐模糊,露出苦笑。

  这是……被当消遣了?

  醒来观那房梁千条丝绦,敖丙有些怔愣,自己似乎做了一个极长极恐的梦,摸了一下后背一片潮湿,却什么也想不起来,最后只得作罢,只当场荒唐梦罢。









  敖丙去见哪吒当是知道以他的脾性,定会大发雷霆,只是迫于无奈,他又有什么选择呢?莫不是要龟缩在落渊阁吗?

  只是不知他的反应如此的大罢了。

  敖丙一抹脸颊留下的鲜血,闪身躲过满天的花生,三头身太子在一楼楼底红着眼眶一脸怒容,未解封印却长发竖立,额间赤红阴阳鱼纹染了几分戾气,混天绫暴躁的向二楼敖丙捆去,红菱拂过栏杆,削了红木一角。

  “看我不把你这被天帝糊了猪油的脑子打醒!”哪吒唤出风火轮,炮仗一样冲向了敖丙,玲珑塔灵法受限,两人赤手空拳在走廊打了几回合,敖丙一击将哪吒掀飞,闪身落下一楼,哪吒紧随其后。

  哪吒武艺高强,法术精通,更是莲花肉身,灵魂术法对他皆不管用。昔日站在西岐阵前,火尖枪指向天穹,就叫商朝伐周的将领露怯胆颤,肆意张扬少年的脸,标志的三头身,黑眼圈是多少商朝将领的噩梦。诡异变幻的变身术用的炉火纯青,配合敖丙,弄得水雾一出,商朝军心便就不稳,人心惶惶恨不得整个战场就自身一人,可见人就砍不必担心误伤同袍;偶有不敌,两人灵珠魔丸相合,凭着灵力吞噬,也能横扫一片强敌,杀出重围。是以,两人也是被商朝军旅在背后咒骂,断子绝孙,十分痛恨的组合。多少将领诅咒两人赶快闹翻,如今确似老天开眼实现了夙愿。

  只是如今玲珑塔中哪吒的实力不比敖丙强,一个不慎便被敖丙压制。

  “敖丙,你脑子里是浆糊么!你他妈有脑子吗!”哪吒奋力抵抗,眉目间尽是疯狂,竟有丝疯魔的模样。

  敖丙不语,冰蓝发丝散了玉冠,虚虚掩住眼眸,哪吒背对他,自是看不见那眼底温润。

  “你若入了封神台,生死掌握在别人手中,你的安危如何!”三太子趴在地上怒吼,眼眶红了,指间红了,一身红衣短衫,红的热烈,灼热,和那眉间一点,目中一斑如出一辙。

  那人怎么能如此不顾自己,若是两人联手,加上与众多好友的情分,掀了着三十三重天又有何难!踏了那凌霄殿又怎样!有谁能管!

  “你说过你不离我,”敖丙听闻却眉眼微弯,竟是笑了出来,眼眸明媚绚烂,望着那人孩童身影用力指尖渗出鲜血,却是无比笃定,低声笑道,居是缠绵悱恻,宛如凉水沁了碳火温润,“那我身家性命便就给你。”

  “你来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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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地笼不渣!两个人都不渣,渣渣不配被原谅!玩弄感情不配被原谅!火葬场也不配有!!这是底线!

求小红心和评论QAQ,不然没动力了,理解理解靠爱发电的人QAQ

看我已经是以往最勤快的时间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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